顶慧笔学 - 言情小说 - 琉璃钟,琥珀浓在线阅读 - 分卷阅读106

分卷阅读106

    小时候在老宅的院子里,不管谁来家里作客,夸她用的是“不错”“好看”,对着云知则是不吝“太水灵了吧”“真是个美人坯子”之类赞许,后来五妹妹走了,她逐渐长开,总算“独霸”苏州孩子堆里一阵,直到大姐姐留学归来,都和那个身时髦打扮的孟瑶姐一时惊艳了上海名媛圈。

    谁都知道,她有个温润如玉的科学家哥哥,惊才艳艳的大才女姐姐。

    爸爸和妈妈眼里,也只有哥哥和姐姐。

    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努力,不论是外文、功课、运动还是文艺,她几乎牟足劲,一点儿也不敢懈怠,就是想有一天,也成为别人眼中璀璨的星。

    可好像就差那么一点点。

    最初去看日记,确实是想姐姐了,某一次写文章,鬼使神差的,抄了日记里的文章。

    意外的,那篇文章力压赖笑笑受了全校表彰,登了市报,从此她有了沪澄才女之名。

    很快乔氏发现此事,狠狠批了她一顿。

    后来,白先生说她的文章始终差了一口灵气,她到底还是没忍住。

    但她学聪明了,或是借一些独到的见解,或是挪来一两句点睛之笔,这种文字里的游戏,乔氏那样的妇人是看不出的。

    这个小秘密她一直藏得很好,万万没料到,被云知窥见了端倪。

    云知也没想到,三姐姐这只骄傲的小孔雀,能说出这种不知耻的话来。

    放了学,她前脚刚跨入客厅,就看到楚仙坐在沙发上哭哭啼啼的,大伯母三伯母都在。谁能想得到,楚仙翘了一节课回到家来,先告了这打“1”分的状。

    大伯母倒是慈眉善目的说:“五丫头心性直,误以为楚仙抄她的姐姐,生气也是应该的。可小五啊,从前楚曼就常常会给楚仙批作文,改写的时候可是成段成段的呢,一两句话借鉴真的没什么的。”

    三伯母照例补了一句风凉话,“好歹是自家姐妹呢,这一分打下去拉低平均分,还不晓得三丫头能不能去的了北京呢。”

    小弟弟伯湛不懂发生了什么事,听到楚仙姐姐哭,跟着附和:“就是,你太过分了吧。”

    大伯母上前拉云知的手,“大伯母没有怪你的意思,你本来就住在楚曼对屋,哪能没有好奇心呢……这样,你回头,同白先生说说,把分改回去就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搁往常,乔氏这反应,云知大抵也不会太意外,可这回,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。

    那明明不是借鉴一两句的问题。

    那整段描绘里的场景、被挚友感动的心情,原原本本是另外一个人的亲身经历,是真情实感之后即时记下的体悟,是独属于那个叫林楚曼的女孩的。

    云知静静说:“大伯母,我哪晓得那文章是楚仙姐姐写的呀。”

    楚仙听她推脱,抹眼泪的手一顿,“你下午分明不是这么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三姐上来就推了我一把,我心里哪能舒坦啊?不得顺着你的话气你啊。”云知看向楚仙,“我眠浅,到了半夜有动静就醒,好几次看你进了楚曼姐姐的房间带日记本,就瞎猜了两句,我都没进过那屋,哪晓得你是借鉴了一句两句,还是三句五句?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大伯母放心,我找过白老师,分都涂掉了,之后会找其他人评上的。”她道。

    云知这一招,先是把“进禁区”这罪名给洗了,再强调“好几回”,最后“懂分寸”的收拾了烂摊子,那么不懂事的那个,自然成了楚仙。

    回屋后,楼下乔氏仍在训斥三姐,云知躺在床上,从书包里拿出新文学社的报名表格。

    她早就想到以楚仙的性子,发现分是她打的,定是要回家吵着闹着逼她改分。她若坚持己见,到时候不要说是大伯大伯母,就是祖父怕都难免责备她两句。

    可是,仍有些气不过。

    于是忍不住想:如果凭本事拿到名额,把楚仙刷下来,谁又能数落她的不是呢?

    报名截止日的前两日,白石先生收到了来自于云知的报名文章。

    沪澄校内的评选已接近尾声统分阶段,她这么横插一杆进来,白石先生起初是不大愿意收的,云知也不强求,只让老师帮忙看看,他只看几眼,立马戴上眼镜认真坐下身。

    故事以一幅小皇帝的涂鸦画流落民间为线索,讲述了科举废除后第三年的光景。短短不过三千字,却从昔日的帝师、落榜的状元说到了新学堂的教习、被招安的土匪。白先生翻到最后一页时,甚至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,只问:“没了?”

    “没了。”云知答。

    “那画最后去哪儿了?”

    “文里写了,就在倒数第二段。”

    白先生倒回去看了一遍,忽然哈哈大笑起来,“天子的画到头来竟成了土匪窝前的辟邪符……妙,真是妙极!”他笑了一会儿,才问,“你是怎么想起写这个故事的?”

    云知说:“我前段时间想请家庭教师,发现报纸上大多教师资历里都要强调接受过西洋文化,我就在想,科举制度也就停了十多年,那些昔日自幼八股文的读书人又都去了哪儿?一查之下,才知他们的去向五花八门的,或是做账房、卖拳头、代写信或是上山投袍哥。我便想,从一种时代跨越到另一种时代,好像注定会有一批人被时代抛弃,可对许多人来说,他们只是没有机会明白而已。”

    白先生点了点头,不由感慨,“如今新式教育大兴,除了城市少部分的人,大部分乡村孩子仍无学可上,皆因缺乏良师而无从升学。教育改革,还是应考虑适应社会进化需求。”

    他这样说,自是认可了云知文章,拿给其他几位老师看,也都是赞不绝口。但仍有教师觉得云知既是特招生来的,其余科成绩平平,去北京的名额就两个,还是应该留给高年级学生。白先生却认为,云知的风格独树一帜,描绘之准确、鲜明、生动以及最后的反讽均恰到好处,不少大学生都写不出这样的文章,毕竟是文学评选,应该以文章本身为先。

    众教师们各执一词,奈何沈校长之前说了不管这个,最后还是赖副校长出来定夺。

    云知自是不知老师们因为她的文章争执不休,然而次日学校里头就传开了——校花林楚仙的妹妹临时参赛,办公室里开起了辩论赛,好些路过的学生都听到了。本来老师们的论点只是“林云知能否参与”,不知怎么就给传成了“两姐妹写的不分伯仲,名额只有一个”。

    “校花的妹妹是不是也很漂亮?”

    “我之前见过,好像还行,有点黑,没她姐姐好看。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开学典礼被傅小爷追的那个女孩?”

    “宁校董的儿子见义勇为的那次吧?啧,一听就是厉害角色。”

    各种版本的八卦蔓延开,而传闻中的主人公却最后一个